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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3章 景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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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教授是誰?”

這四個字明明問得平平淡淡,但華雲晏還是猛地睜開眼睛。

外頭已經晨光大作了,而宋瀾也不在她身邊。

她有點懵,揉了揉額頭,仔細回想昨晚宋瀾的問話,覺得似夢非夢,可一旦覺得像夢,又並非如此,宋瀾那聲音,活似還在她耳畔回響。

華雲晏翻了個身,嘆了口氣。

如果宋瀾真真在意,那她該怎麽做?這倒真的是一道無解的題,解釋麽?

都說解釋就是掩飾,掩飾就是事實,事實呢,又勝於雄辯。

她懊惱地翻了個身,隱約聽到外頭有些嘈雜的聲音,她有點奇怪,正要起來,正好胭脂掀開帳簾走了進來。

“娘娘起來了?”胭脂把手上銅盆放下,清洗一條幹凈的巾帕,遞給華雲晏。

華雲晏用溫熱的巾帕擦擦臉,呼了口氣,問:“王爺呢?”宋瀾這幾日都在營帳沒有出去,今天居然不在,她挺意外的。

胭脂說:“娘娘出去看看,就知道了。”

華雲晏簡單洗漱了一下,胭脂給她挽了個發髻,整裝畢,她掀開帳簾,矮著身子出去。

今日晴空萬裏,雖風依然凍人,但那陽光卻極盛,照得渾身舒服。

華雲晏走了好幾步後,就在這樣的陽光下,她看著一個小鏢子朝斜上飛過去,一把擊中空中飛旋的藤球,藤球掉到地上,滾出好遠,一個侍衛跑去查看,隨後道:

“中!”

這個侍衛喊了一聲後,另一個侍衛趕緊記了下來,而第三個侍衛,則繼續往空中仍藤球。

華雲晏順著鏢子處看過去,才知道是宋瀾在扔鏢子。

他穿著一身玄色勁裝,額上戴了條鑲金線抹額,金線在日頭下隱隱反光,他閉著雙眼,日光在他眼睫處打下一處陰影,在這樣的冬日下,他額間竟隱約有些汗漬。

在下一個藤球飛上空時,宋瀾眉間一皺,立刻將手上的鏢子投出去。

這一次,鏢子差一點就射中藤球。

“沒中!”

侍衛喊完,其他侍衛也按部就班,便這樣循環地做這個動作。

胭脂在華雲晏旁邊,說:“奴婢聽周都統說,王爺從早晨酉時起,就自個兒從帳中走了出來,讓人備好這些,開始投鏢子。”

華雲晏“嗯”了聲。

她有些驚訝,明知宋瀾俊逸,卻頭次發現這樣的他,耀眼得令人移不開眼。

她緩緩走過去,一擡手,讓下屬不用行禮,如此一來,便一路安安靜靜走到了宋瀾身邊。

侍衛遞了個鏢子給宋瀾。

宋瀾修長如白玉的手指撚住鏢子一角,在身後五丈遠的地方,一個藤球被侍衛扔到了天上,眨眼間,宋瀾手上的鏢子已經“刷”的一聲飛了出去。

那鏢子在空中飛速盤旋著,僅剩一道殘影,“噗呲”一聲,中了藤球。

華雲晏悄悄松了一口氣。

不知道宋瀾是怎麽做到的,但失去視覺的情況下,還能這樣投鏢子,中的多,沒中的少,這能耐也是了得了,這麽想著,她心情一片清爽,這樣的人是她的夫君,哪能叫她不得意呢?

她走上前去,那遞鏢子的侍衛便自覺退下,她拿起一個鏢子,遞了過去。

宋瀾忽的睜開眼睛,道:“起來了?”

華雲晏:……

奇了怪了,他是怎麽知道她來了的?

而且先前幾次也是,他總是輕易發現她,這是怎麽做到的?

她心裏兀自懷疑,嘴上“嗯”了聲,只看宋瀾拿過她的鏢子,朝天上扔過去,鏢子旋轉著射中藤球。

這一擊之後,宋瀾沒有再練了。

他摘下手上護腕,華雲晏遞上了巾帕,他拿過去,擦了擦額角的汗水,這副樣子,倒有點尋常人家夫妻的意味。

宋瀾擒住華雲晏的手,兩人一同朝主營帳中走去。

他剛坐下,便點了幾個人名,讓他們過來,是要議事。

李思行、周寅幾人一聽到召見,那心情自然是激動的。

從王爺蘇醒後這幾天,王爺從未召見他們議事,他們本以為王爺因眼睛影響行事,心中各有憂慮,而今晨王爺在練鏢,足以看出王爺要開始處理正事了。

他們一個個懷著激動的心情來到主帳。

只看王妃坐在王爺旁邊,她臉色紅潤,雙眼明亮,素手替王爺添茶,姿態雅致,如青蘭那樣沁人心脾。

華雲晏一看各位參謀入帳,便放下手中茶壺,道:“不必多禮,請坐吧。”

宋瀾神態些微嚴肅,道:“邢家差人送了封信,王妃,且拿給各位看看。”

華雲晏點點頭,招來侍衛,將手上的信拿下去。

李思行、周寅幾人看了又看,皆是目露驚色,他們是怎麽也沒想到,葉家這三四年竟在西疆貪了這麽多軍餉!這封證據,真真能將葉家釘死在恥辱柱上了。

宋瀾說:“葉家所有部署,一一對應的證據,可已經處理妥當了?”

周寅出列,道:“回稟王爺,侍衛日夜看顧,確保葉忠民、葉守望無法自戕,先後搜羅的紙據、信物等,也已經按名目妥當保存。”

宋瀾“嗯”了聲,說:“既然如此,回京日應定在何時?”

座下幾人皆驚喜,但隨之而來也有所擔憂,王爺的眼睛還未好全,貿貿然進入太子的地盤,還是有些不妥。

周寅問:“三日後如何?”

宋瀾的手指在桌上輕輕點了點,不置可否。

主營帳中討論著這事時,可巧,門外侍衛道:“王爺,上京來人求見。”

宋瀾道:“請進來吧。”

不一會兒,一個皇帝身邊的能臣進了帳中,風塵仆仆的,也不知道是跑死了幾匹馬才趕到了北境。

此人叫景煥,四十多的年紀,官為中書侍郎,是宋珮的心腹。

雖說宋珮是個糊塗皇帝,但景煥的能耐不容小覷,當年任晉王、太子如何拉攏,景煥卻從不站隊,如今仍是從不陷皇儲之爭,獨善其身,在朝中也有不少門生,頗得宋珮信賴,當真的人物。

座下幾人沒想到宋珮派來的竟是景煥,紛紛起身,道:“景大人。”

宋瀾聽到景姓,也微微挑眉。

景煥看了看幾人,道:“諸位將士守衛北境有功,景某敬仰,諸位不必對景某如此客氣。”

一句話,便將眾參謀捧得心裏飄飄,文人與武人之間代溝頗深,但景煥卻從不仗著身份瞧不起武人,因此在武人間也頗有口碑。

就連華雲晏,也偶有聽到景煥的名號,自然知道這人不簡單。

宋瀾擡手,道:“給景大人上座。”

景煥卻揖手,道:“不必勞煩王爺,此行,景某是替陛下來論功行賞的。”

他話說完,從身後侍從手裏拿過聖旨。

他倒也不管宋瀾這幾人到底有沒有跪,只將中佑一戰中有功的北境將士挨個行賞,不過,獎賞尚在途中,他此行是快馬加鞭,先於獎賞而道的。

但是說到最後,他卻沒有說到罰的事。

華雲晏猜疑,光是為了行賞,景煥根本沒必要先來一步,那麽,他極有可能為了“罰”的事趕來北境。

宋瀾起來,華雲晏便也走在他身側,兩人領了聖旨,宋瀾交給了周寅,道:“拿著下去,先通知眾將士。”

帳中將士紛紛退下。

景煥不掩其意,轉身對侍從吩咐了幾句,那幾人也離開了營帳。

這下帳中只剩下宋瀾、華雲晏和景煥。

三人重新坐下,宋瀾和景煥對坐,華雲晏則在一旁。

景煥看了看華雲晏,又看看宋瀾,從方才就發覺不對了,便斟酌著問:“王爺的眼睛……”

華雲晏笑笑,說:“景大人,王爺的眼睛是上回在中佑被傷,此時尚不能看清東西。”

景煥嘆了口氣,心中頗有優思,道:“中佑一戰,有勞鎮北軍了。”

華雲晏沒有回話,她知道在這種人精面前,少說少錯。

景煥接著說:“事實上,此次陛下遣景某來北境,是有一件重要的事。”

宋瀾見他終於把真正的來意說出來了,便說:“請。”

景煥說:“陛下想知道,葉家在北境,對中佑一戰的影響,乃至,一年半前的西疆長陂一戰。”

原來如宋珮這樣的糊塗蛋,也能舉一反三了,畢竟中佑一戰是葉家將領叛國在先,導致鎮北軍損失慘重,那西疆長陂一戰呢?真如葉兆淮所言,是晉王、華將軍追窮寇麽?

想通了這一點,宋珮幾夜睡不著,思來想去,最後,還是差景煥為使,來北境索要證據。

當下,宋瀾稍作思量,他的手指端著茶杯,道:“景大人,父皇要清算葉家?”

景煥搖搖頭。

他留意到宋瀾手上的繃帶,還有沿著袖口進去的傷疤,再到宋瀾身上隱隱的藥味,聯系北境的損失,他不由心中沈痛,半晌,都沒能把話說出來。

華雲晏見此,心中隱隱不安。

果然,接下來,景煥的話,便十分不如人所意:

“陛下認為,葉家在壁英、中佑一戰,雖出了叛將勾結狄國,然中佑是守下來了,不至於釀成大禍。”

不至於釀成大禍?

華雲晏疑惑了,她甚至以為自己聽錯了——漫天的刀光血影,幾千大楚好兒郎的人命,叫“不至於釀成大禍”?

只聽景煥繼續說:“葉家出叛將,但不能因此而否定葉家的功績……”

景煥說到這,心內也一片沈重。

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。

他從來不像別的文人那樣,只覺得大楚盛世是文治天下的功勞,如果不是邊境將士保家衛國,哪有文人在朝堂上爭吵的日子?

但他到底得把皇帝的意思表達明白,便放下茶杯,道:“所以,景某此行,是要將葉家的鐵證帶回朝中,由陛下懲治。”

換言之,宋珮想只懲治幾個替罪羊,然後,放過宋涵與葉家。

作者有話要說:  此時的華雲晏緩緩打出一個問號:hello,老皇帝您好啊,請問您在想屁吃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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